會展業可持續發展：從脫鉤到規范，協會與會展業的共生共榮

《會議》雜志專家觀點 2025-09-01 17:20:42

董軍

摘要：本論文聚焦中國會展業，深入探討其在政府與行業協會脫鉤、政府退出展會主辦權以及行業標準出臺等政策推動下的發展變革。通過剖析政策驅動、行業發展現狀、面臨的痛點與難點，提出針對性發展策略，并對未來進行展望。旨在揭示會展業與行業協會如何實現共生共榮，為會展業的可持續發展提供理論與實踐指導，助力其在“十四五”末期及“十五五”開局邁向高質量發展階段。

關鍵詞：會展業；行業協會脫鉤；綠色低碳；數字化轉型；區域協同；可持續發展

一、引言

會展業作為經濟發展的“晴雨表”，緊密關聯著經濟活力與社會需求，在國民經濟體系中占據重要地位。近年來，中國會展業規模持續擴張，2023年中國展覽業年均展覽面積達24,000萬平方米，躍居全球首位，彰顯出強大的發展潛力。然而，長期以來，會展業存在“行政化主導、資源浪費、標準缺失”等問題，制約了其高質量發展。

隨著2015年“行業協會商會與行政機關脫鉤改革”的實施，以及2024年政府全面退出競爭性展會主辦權、民政部發布多項行業標準等一系列政策舉措的推進，會展業正經歷深刻變革，逐步邁向市場化、精細化與可持續發展的新征程。在此背景下，深入研究會展業的轉型路徑與未來發展方向，探討行業協會與會展業的協同發展模式，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。

二、政策驅動與行業背景

2.1　政策背景

2.1.1　脫鉤改革

2015年啟動的“行業協會商會與行政機關脫鉤改革”是會展業政策變革的重要起點。這一改革促使政府角色發生轉變，從過去的直接管理會展活動，逐步過渡到專注于監管與服務。政府不再深度介入會展業的日常運營，而是為行業發展營造良好的政策環境、提供必要的公共服務。截至2024年，全國行業協會商會完成全面脫鉤，擺脫了對行政機關的依附，獲得了更大的自主發展空間，為會展業的市場化發展奠定了基礎。

2.1.2　政府退出展會主辦

2024年，政府全面退出競爭性展會主辦權，這一舉措進一步推動了會展業的市場化進程。政府將展會組織權交給行業協會與市場化的專業會展公司，讓市場機制在會展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。這不僅減輕了政府的行政負擔，還激發了市場主體的活力，促使會展企業和行業協會更加注重市場需求，提升展會的質量和效益。

2.1.3　行業標準出臺

2024年5月，民政部發布《社會組織基礎術語》《行業協會商會自身建設指南》《學術類社會團體自身建設指南》《社會服務機構自身建設指南》等4項標準。這些標準對行業協會在治理結構、服務規范、綠色發展等方面提出了明確要求，推動了行業協會的合規化與專業化建設。行業協會依據這些標準，能夠更好地規范自身行為，提高服務質量，為會展業的健康發展提供有力保障。

2.2　行業背景

2.2.1　市場規模

中國會展業市場規模龐大，在全球會展市場中占據重要地位。2023年中國展覽業年均展覽面積位居全球第一，這一數據反映出中國會展業在硬件設施和市場承載能力方面的優勢。大規模的展覽面積為各類展會提供了廣闊的展示空間，吸引了眾多國內外參展商和專業觀眾，促進了商品、技術和信息的交流與合作。

2.2.2　結構調整

經濟結構的調整在會展業中得到了明顯體現。消費類展會（如服貿會）占比下降5%，而制造類展會（如進博會）占比上升12%。這一變化與中國經濟從傳統消費驅動向創新驅動、制造業升級轉型的發展趨勢相契合。會展業作為經濟的晴雨表，及時反映了經濟結構的調整，同時也為產業升級和轉型提供了展示和交流的平臺。

2.2.3　綠色低碳轉型

綠色低碳理念在會展業中得到了廣泛的認同和實踐。2024年，“綠色會展”理念覆蓋80%的大型展會，碳中和成為展會標配。這一趨勢體現了會展業對環境保護和可持續發展的重視。越來越多的展會開始采用環保材料搭建展位、優化能源使用結構、減少廢棄物排放，推動會展業向綠色低碳方向轉型。

三、行業發展與改革實踐

3.1　市場化轉型

3.1.1　從“政府主辦”到“協會主導”

政府退出展會主辦權后，商協會等社會組織逐漸成為展會組織的核心力量。以中國貿促會接手某省級出口商品展為例，通過引入市場化運作模式，對展會進行品牌塑造和市場推廣，實現了展會的品牌提升與規模擴大。同時，政府展逐步退出競爭性領域，推動“政府展 + 協會展”雙軌并行。某地區將原政府主辦的農業展轉型為協會主辦的綠色農業展，通過整合市場資源、優化展會內容，實現了資源的優化配置，提高了展會的市場競爭力。

3.1.2　自主IP展會崛起

服貿會、進博會、消博會等品牌展會實現完全市場化運作，取得了顯著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。2024年，服貿會實現招商率達80%，利潤實現盈虧平衡，并通過“服貿會線上平臺”，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，實現全年無休展會，服務范圍擴展至全球企業。這些自主IP展會的崛起，不僅提升了中國會展業的國際影響力，還為國內外企業提供了優質的交流合作平臺，促進了貿易和投資的增長。

3.2　綠色化轉型

3.2.1　綠色標準出臺

《綠色會展評級指南》的發布為會展業的綠色化轉型提供了明確的標準和規范。該指南要求展會材料回收率≥85%，碳排放需提交第三方認證報告，從材料使用、能源消耗、廢棄物處理等多個方面對展會的綠色化水平進行評估。這一標準的出臺，引導展會主辦方和參展商采用更加環保的材料和技術，推動會展業向綠色低碳方向發展。

3.2.2　成果顯著

2024年，全國碳中和展會數量達120個，深圳國際低碳城成為綠色會展標桿。通過采用“零廢棄”展會模式，實現了材料回收率達95%，成為全國首個碳中和會展中心。這些成果表明，會展業在綠色化轉型方面取得了積極進展，為可持續發展做出了貢獻。

3.3　數字化轉型

3.3.1　“線上線下融合”展會

廣交會、服貿會等知名展會積極推進“線上線下融合”模式，取得了顯著成效。線上觀展人數突破1億，線上平臺為參展商和觀眾提供了更加便捷的交流渠道，拓展了展會的輻射范圍。通過線上線下相結合，展會能夠更好地滿足不同客戶的需求，提高展會的參與度和影響力。

3.3.2　智能匹配技術

利用AI技術提高參展商與采購商匹配效率是會展業數字化轉型的重要成果。上海國際車展實現智能推薦服務，根據參展商和采購商的需求和偏好，精準匹配合作伙伴，提高了交易成功率。智能匹配技術的應用，優化了展會的資源配置，提升了展會的服務質量。

3.3.3　元宇宙展會

推廣“元宇宙展會”模式為會展業帶來了全新的發展機遇。元宇宙展會實現全年無休，突破了傳統展會在時間和空間上的限制。參展商和觀眾可以通過虛擬現實技術沉浸式體驗展會內容，提升參展體驗。同時，元宇宙展會還為展會的互動性和創新性提供了更多可能，推動會展業向數字化、智能化方向發展。

3.4　區域協同

3.4.1　長三角一體化

上海、南京、杭州等地通過“一展三地”模式，實現了資源共享、成本共擔。在舉辦大型展會時，三地共同策劃、共同組織，充分發揮各自的優勢，提高了展會的規模和影響力。例如，長三角國際汽車展通過三地聯合主辦，整合了汽車產業資源，吸引了更多的參展商和觀眾，提升了參展效率。

3.4.2　中西部崛起

成都國際會展中心通過政府與協會合作，打造西南地區綠色會展基地。政府提供政策支持和基礎設施建設，協會發揮專業優勢，組織展會活動。這一模式促進了中西部地區會展業的發展，提升了區域經濟的競爭力。成都國際會展中心舉辦的一系列綠色會展活動，為當地產業發展提供了平臺，推動了經濟的可持續發展。

3.4.3　區域級會展聯盟

建立區域級會展聯盟是促進區域協同發展的重要舉措。通過區域級會展聯盟，各地會展協會和企業可以加強溝通與合作，避免同質化競爭，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。區域級會展聯盟還可以共同制定行業規范和標準，提升區域會展業的整體水平。

四、會展業的痛點與改革難點

4.1　行業痛點

4.1.1　區域失衡

東部地區憑借其經濟發達、交通便利、市場活躍等優勢，吸引了大量的展會資源，展會數量多、規模大、質量高。而中西部地區由于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低、基礎設施建設相對滯后、市場需求相對不足等原因，缺乏優質展會IP，展會發展相對滯后。這種區域失衡的現象，不僅影響了會展業的整體均衡發展，也限制了中西部地區經濟的發展。

4.1.2　服務同質化

各地協會在服務內容和方式上存在同質化現象，缺乏深度和差異化。多數協會主要提供信息傳達、會議組織等基礎服務，在市場開拓支持、行業研究分析、法律咨詢等深度服務領域發力不夠。由于服務同質化嚴重，協會之間往往陷入“價格戰”，降低了服務質量和行業整體競爭力。

4.1.3　人才短缺

會展策劃、數字化管理、國際談判等專業人才的短缺是制約會展業發展的重要因素。隨著會展業的快速發展，對專業人才的需求不斷增加，但目前相關專業教育和培訓體系相對滯后，培養的人才數量和質量難以滿足市場需求。人才短缺導致會展企業在創新能力、服務質量、國際競爭力等方面受到限制。

4.2　改革難點

4.2.1　綠色會展成本高

綠色會展技術和材料的研發、應用成本較高，中小企業難以承擔。采用環保材料搭建展位、使用清潔能源、實現廢棄物的分類處理和回收利用等，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。對于中小企業來說，這些額外的成本增加了經營壓力，限制了綠色會展的推廣和應用。

4.2.2　協同不足

行業協會、專業會展公司、政府之間的協同機制尚未完善，各方在會展業發展中的職責和分工不夠明確，溝通和合作不夠順暢。在展會組織、政策制定、市場監管等方面，存在信息不對稱、協調不一致的問題，影響了會展業的發展效率和質量。

4.2.3　國際規則參與度低

中國在國際展會標準制定中的發言權不足，在國際會展市場競爭中處于被動地位。目前，國際會展業的標準和規則主要由歐美國家主導，中國會展業在國際市場上缺乏話語權，難以充分表達自身的利益訴求。這不僅影響了中國會展業的國際競爭力，也限制了中國會展企業的國際化發展。

五、發展策略與改革建議

5.1　宏觀政策建議

5.1.1　完善政策框架

推動《會展業促進法》立法，明確行業協會的法律地位、職責和權利，規范會展業的市場秩序。通過立法，為會展業的發展提供法律保障，促進會展業的規范化、法治化發展。制定《綠色會展管理條例》，對展會碳排放、材料循環使用等方面進行強制性要求，推動會展業的綠色化轉型。明確展會主辦方、參展商等各方在綠色會展中的責任和義務，加強對綠色會展的監管和執法力度。

5.1.2　激勵機制

對碳中和展會實施稅收優惠，如增值稅減半，降低展會主辦方和參展商的成本，鼓勵更多的展會實現碳中和目標。設立“綠色會展發展基金”，支持中小展會實現低碳轉型。基金可以用于資助中小展會的綠色技術研發、環保材料采購、能源管理等方面，促進綠色會展的普及和推廣。

5.2　行業改革舉措

5.2.1　優化治理結構

推行“理事會-監事會-執行團隊”的治理模式，明確各治理主體的職責和權限，形成相互制衡、相互協作的治理機制。增強行業協會的自主性，減少外部干預，提高協會的決策效率和管理水平。引入職業經理人，提升行業協會的市場化運營能力。職業經理人具備專業的管理知識和經驗，能夠更好地適應市場需求，推動行業協會的可持續發展。

5.2.2　提升服務能力

開展“會員企業畫像”工程，深入了解會員企業的需求和特點，提供精準服務。例如，為會員企業提供市場開拓支持、行業研究報告、法律咨詢等個性化服務，提高會員企業的滿意度和忠誠度。與高校合作設立“會展業數字化研究中心”，加強產學研合作，推動技術創新。利用高校的科研資源和人才優勢，開展會展業數字化技術的研究和應用，提升會展業的數字化水平。

5.2.3　加強協同合作

建立區域級會展聯盟，整合區域內的會展資源，避免同質化競爭。通過區域級會展聯盟，各地會展協會和企業可以加強溝通與合作，共同制定區域會展業發展規劃，打造區域會展品牌。推動“協會 + 會展公司”合作模式，協會發揮資源整合和行業協調的優勢，為會展公司提供數據支持、政策咨詢等服務；會展公司則負責展會的具體執行和運營，提高展會的組織效率和服務質量。

5.3　綠色與數字化轉型

5.3.1　綠色會展實踐

推廣“零廢棄展會”，要求材料可回收率≥90%，進一步提高展會的環保水平。加強對展會廢棄物的分類處理和回收利用，減少廢棄物的排放，實現資源的循環利用。建立“碳中和認證平臺”，幫助企業實現碳中和目標。通過認證平臺，對展會的碳排放進行核算和認證，為企業提供碳中和解決方案，推動會展業的碳中和發展。

5.3.2　數字化升級

推廣“元宇宙展會”模式，實現全年無休展覽，提升參展體驗。利用虛擬現實、增強現實等技術，為參展商和觀眾創造沉浸式的展覽環境，增加展會的互動性和趣味性。應用區塊鏈技術實現展會數據追溯，提升展會數據的安全性和透明度。區塊鏈技術可以確保展會數據的真實性和不可篡改，為參展商和觀眾提供可靠的數據服務。

5.4　國際化與品牌建設

5.4.1　提升國際話語權

支持中國協會在ISO、ICCA等國際組織中提案標準，積極參與國際會展標準的制定。加強與國際會展組織的合作與交流，提高中國在國際會展業中的影響力和話語權。舉辦“全球會展業峰會”，邀請國際會展業的專家、學者、企業代表等參加，分享經驗、交流成果，提升中國在國際規則制定中的地位。

5.4.2　拓展新興市場

在“一帶一路”沿線國家推廣中國會展模式，如綠色會展標準、數字化會展技術等。加強與“一帶一路”沿線國家的會展合作，舉辦跨境展會，促進貿易和投資的增長。避免對歐美市場的過度依賴，分散地緣政治風險。通過拓展新興市場，擴大中國會展業的國際市場份額，提升國際競爭力。

六、發展展望與案例分析

6.1 　展望：從“量”到“質”的跨越

6.1.1　“十四五”末期（2025年）目標

全國80%的展會實現碳中和，建立完善的碳中和認證機制，推動會展業的綠色化發展。推廣“元宇宙展會”模式，推動智能匹配技術的廣泛應用，提升參展效率和參展體驗。支持中西部城市承辦綠色展會，推動全國會展資源的均衡分布，促進區域協調發展。推動《會展業促進法》立法，完善會展業的政策法規體系，為會展業的發展提供制度保障。

6.1.2　“十五五”開局（2026年及未來）目標

打造10個具有國際影響力的自主IP展會，提升中國會展業的全球市場競爭力。實現綠色會展與數字化技術的深度融合，推動智能匹配、區塊鏈技術等在會展業中的廣泛應用，提升展會的智能化和信息化水平。探索“一展多城”模式，實現資源共享、成本共擔，提升區域發展的均衡性。加強會展專業教育，培養高質量人才，設立“會展創新基金”，激勵行業探索新模式、新技術，推動會展業的創新發展。

6.2　案例分析

6.2.1　服貿會：從政府主辦到協會主導

2024 年完全市場化運作，招商率 80% 且盈虧平衡，借助線上平臺實現全年無休，服務全球企業，彰顯市場化運作優勢

6.2.2　深圳國際低碳城：綠色會展標桿

采用“零廢棄”模式，回收率95%，成為首個碳中和會展中心，為綠色會展發展提供范例

6.2.3　長三角會展聯盟：區域協同發展典范

長三角會展聯盟：滬寧杭聯合辦“長三角國際汽車展”,“一展三地”實現資源共享、成本共擔，提升參展效率 30%，促進區域會展協同發展

6.2.4　政府展的市場化進程

政府展市場化：某地區農業展由政府主辦轉協會主辦，優化配置與運作，吸引優質企業，注入科技和國際元素，推動產業升級

七、結論

中國會展業正處于從“粗放”邁向“精細”、從“量”向“質”跨越的關鍵轉型期，已取得階段性成果，但也面臨挑戰，需持續推進改革以實現可持續發展。

政策推動下，行業協會在會展業市場化轉型中發揮主導作用，自主 IP 展會影響力提升。綠色化轉型借助相關標準，實現眾多展會碳中和，樹立了行業標桿。數字化升級提升了展會的效率和參展體驗。區域協同促進了會展業的均衡發展。